Radiohead的首張專輯《Pablo Honey》挾〈Creep〉爆紅之勢,在美國市場也大獲成功,
然而,這張相對稚嫩的作品,連團員自己也不甚滿意。
續作《The Bends》被廣泛認為是他們第一張真正意義上的「佳作」,
而其中的同名曲〈The Bends〉實際上早於〈Creep〉誕生,
在樂團初期的演出中幾乎場場必唱, 是他們最受歡迎的現場曲目之一,但是先暫時壓下來,
待發行《Pablo Honey》後才錄製完成。
這首敘述不安全感和疏離感的歌曲,隨著樂團的聲名鵲起,歌詞也被賦予了更豐富的解讀空間。
1992年,〈Creep〉在美國的成功讓Radiohead一舉成名,然而壓力也隨之而來。
由於Radiohead一段時間未能發行同樣具影響力的作品,
外界開始猜測他們會不會成為one-hit wonder : 即僅憑出道成名曲瞬間爆紅,卻後繼乏力的短命樂團。
Radiohead深知,首張專輯的成功對音樂人而言往往是一把雙刃劍,因為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被放大檢視,
一旦未能符合外界的期待,媒體的評論勢必不留情面,這無疑給樂團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
樂團的沉寂也令唱片公司感到緊張,甚至企圖介入創作,要求他們複製〈Creep〉的成功模式以滿足市場需求。
然而,比起「再現」,他們選擇「逃離」,致力於走出新的路,追求真正能展現Radiohead精神的音樂。
〈The Bends〉名稱源自「潛水夫病」,當環境壓力急劇降低時,例如潛水員上升至水面的速度太快,
壓力降低導致氣體溶解度降低,原本溶於血中的氣體,例如氮氣,會以氣泡的形式釋放,造成一系列不良反應。
以「潛水夫病」的概念為背景,外界普遍將〈The Bends〉解讀為他們對成名的反應。
歌詞開篇便表達出迷失感,主角感到困惑,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感覺做什麼都不太對,
好似找不到當初的才華到哪裡去了。成名帶來的奔波與壓力使他身心俱疲,
只能在飛機上勉強入眠,身體狀況也日漸惡化。
他渴望可以從裡到外,好好地「清洗」自己,去除他不喜歡的穢物,
然而,恐懼卻油然而生 : 會不會洗完後,發現自己除了那些穢物以外,就空無一物?
接著他開始質疑,成名後身邊的人到底有多少是真正喜歡他而靠近,而不是為了沾染他的名氣?
也許他們喜愛的只是虛假的外表,而非真實的他? 是不是他們都一起患上了「減壓病」,無法應對急劇變化的一切?
歌曲進入下半段後,Thom Yorke愈發神經質,似乎陷入精神崩潰,
他的愛人同樣身陷「減壓病」,倆人因為名氣而同病相憐,
沒有真正的朋友,一同待在酒吧裡麻痺自己,消極地等待情況有所變化,渴望回到令他快樂的時光。
然而,事與願違,全世界都在追殺他,中情局、軍隊齊上陣,想要狠狠地教訓這個不肯迎合市場的傢伙。
其實他要的不多,不過是想和普通人一樣,找到自己的歸屬並好好地活著而已呀。
Thom Yorke表示,這首歌是關於「了解誰是真正的朋友,並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來看你的表演」,
是「向Bowie致敬的模仿作」。
他試圖將歌詞寫得幽默,本來只是一堆在他腦海中來回打轉的短語,順著直覺一氣呵成,
有幾句甚至只是為了搞笑而寫,團員們受訪時也曾忍俊不禁。
然而,外界的解讀卻和他的初衷截然不同,未能領會他的幽默感,讓他頗為失望。
例如,歌詞中提及對60年代的懷念,表面上看似希望回到那個年代,實際上是在諷刺一種莫名的懷舊情結。
在他眼中,回到60年代無異於「倒退」,諸如英倫搖滾復興等現象在他看來皆是如此。
然而,這些歌詞卻引來媒體不斷追問他是否真的懷念60年代,這讓他感到極為厭煩,甚至後悔當初寫下這些段落。
Thom Yorke 坦言,他的個性經常在兩種極端之間遊走,時而自負,時而極為神經質。
這或許影響了〈The Bends〉的音樂風格,是Radiohead的搖滾作品中變化最複雜且情感波動最劇烈的一首。
以一段取樣音效開場後,電吉他和鼓點如雷般同時炸裂, Yorke 的嘶吼聲隨之爆發,瞬間將情緒推向高峰。
有趣的是,之所以會以取樣音樂開頭,
是因為Radiohead認為〈The Bends〉的開頭壓迫感太強,太「轟炸式」了,所以調和一下。
這段取樣是Yorke在美國巡演時於酒店房間窗外錄下的。
當時有人在訓練一群小孩列隊演奏,不斷喊著:「繼續,加油,加油。」所以他跑出去錄了下來。
然而,當歌曲正式進入第一段歌詞時,音樂突然安靜下來,Yorke以低沉、柔和的聲音唱出內心的迷茫與孤獨。
隨著第一段的結束,高能量的失真吉他獨奏再度響起,張力開始加劇。
第二段相較於第一段,更加強烈且凌厲,Yorke 的聲音也更充滿張力,情緒越來越高亢,
並在副歌時終於徹底爆發,以歇斯底里的方式唱出神經質的胡言亂語,
整首歌充滿了爆發力與瘋狂的能量。
但在情感宣洩的高峰過後,歌詞又回到了開頭的第一段。
音樂和歌聲重新回到安靜、柔和的狀態,彷彿在經歷了劇烈的情感波動後,
再次陷入了無解的迷茫與孤獨,讓歌曲結束在一種未解的情感循環中。
以上的解析可以看出,〈The Bends〉最顯著的特徵就是安靜與爆發的輪替,
強化了 Yorke 內心極端性格的表現。
歌曲時而低沉,讓人感受到壓抑與孤獨,彷彿映照出歌者內心的沉思與疏離感;
時而伴隨著失真吉他和強烈的鼓點,音樂突然爆發,像是一股無法再被壓抑的情感噴湧而出。
這種音樂上的動態變化,正如生活中的情緒波動,無助中的憤怒、壓抑後的釋放等。
Thom Yorke在〈The Bends〉中的演出,精準捕捉情感的起伏。
當音樂在安靜的部分, 他的聲音低沉柔和,傳達出孤獨與無助;
而當音樂爆發時,他的聲音變得高亢甚至咆哮,似乎在向外界釋放內心無法抑制的痛苦與壓力。
副歌尤為明顯,音樂的強烈爆發與他絕望的聲音相互呼應,讓歌迷切身感受到無助與疏離帶來的痛苦。
此外,〈The Bends〉的音樂還偶爾會突然中斷一拍,為歌曲注入了額外的張力與期待感,
彷彿象徵人在面對壓力時情緒的突然爆發或停滯。
這一拍的靜默打破了音樂的連續性,創造出短暫的懸念,使得聽眾的注意力被瞬間聚焦,
接著音樂再次恢復時,瞬間的力量感被放大,帶來更強烈的衝擊感和情緒的釋放感。
〈The Bends〉貴為專輯的標題曲,雖然鋒芒被同專輯中較為抒情的〈High & Dry〉與〈Fake Plastic Trees〉掩蓋,
但是其精采的演奏和音樂動態變化不僅創造出豐富的聽覺體驗,也充滿情感張力,
生動地傳達歌曲中的孤獨、焦慮和絕望感,更能展現出Radiohead與Thom Yorke的本色。
其風格承《Pablo Honey》之先、啟《OK Computer》之後,
預示了未來如〈Paranoid Android〉等精采曲目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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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翻譯:
Where do we go from here?
The words are coming out all weird
Where are you now when I need you?
Alone on an aeroplane
Falling asleep against the windowpane
My blood'll thicken
我們要往哪裡去?
每句話都好怪異
當我需要你時,你在哪裡?
孤身一人在飛機上
靠在窗戶上入睡
我的血液開始變稠
I need to wash myself again
To hide all the dirt and pain
'Cause I'd be scared that there's nothing underneath
And who are my real friends?
Have they all got the bends?
Am I really sinking this low?
我需要再次清洗自己
以掩蓋所有的污垢與痛苦
因為我害怕底下其實空無一物
誰是我真正的朋友?
他們是否都患上了減壓病?
我真的陷入這麼深的低谷了嗎?
My baby's got the bends, oh no
We don't have any real friends
No, no, no
我的愛人患上了減壓病,噢不
我們沒有任何真正的朋友
不,不,不
Just lying in a bar with my drip feed on
Talking to my girlfriend, waiting for something to happen
I wish it was the '60s, I wish we could be happy
I wish, I wish, I wish that something would happen
躺在酒吧裡,身上插著點滴
和我的女友聊天,等待事情發生
我希望那是60年代,我希望我們能快樂
我希望,我希望,我希望有些事情會發生
Where do we go from here?
The planet is a gunboat in a sea of fear
And where are you?
They brought in the CIA
The tanks and the whole marines
To blow me away, to blow me sky high
我們從這裡該去哪裡?
這顆星球就像恐懼之海中的軍艦
你在哪裡?
他們派來了CIA
坦克和整個海軍陸戰隊
來炸毀我,把我炸飛
My baby's got the bends
We don't have any real friends
我的愛人患上了減壓病
我們沒有任何真正的朋友
Just lying in a bar with my drip feed on
Talking to my girlfriend, waiting for something to happen
I wish it was the '60s, I wish we could be happy
I wish, I wish, I wish that something would...
躺在酒吧裡,身上插著點滴
和我的女友聊天,等待事情發生
我希望那是60年代,我希望我們能快樂
我希望,我希望,我希望有些事情會發生
I wanna live, breathe
I wanna be a part of the human race
I wanna live, breathe
I wanna be a part of the human race, race, race, race
我想活下去,呼吸
我想成為人類的一部分
我想活下去,呼吸
我想成為人類的一部分,人類,人類,人類
Where do we go from here?
The words are coming out all weird
Where are you now when I need you?
我們要往哪裡去?
每句話都好怪異
當我需要你時,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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